幼儿园倒闭后她开始卖白酒还债
发布时间:2025-03-15 02:01:19
“我2000万,你们多少?”这张五六个人围坐的小方桌上,敬雅真率先开口。她是贵阳一家民办教育集团的老板,曾经拥有12家幼儿园。
“我们140万。这么一比,也不算啥。”来自辽宁法库县的张宁宁自嘲地笑了笑。
受政策调整、生育率下降等因素影响,2020年以后,民办幼儿园大量减少——2022年,全国幼儿园数量出现了2008年以来的首次负增长;根据教育部数据,2023年全国共有幼儿园27.44万所,较上年减少14808所;学前教育在园幼儿4092.98万人,较上年减少534.57万人。
老板们因此欠下了少则几百万多则上千万的债务。这张饭桌上欠债最多的是敬雅线家勉强维持。而她个人,则背上了2000万元债务,成了限高人员,每天面对十几通催债电话和多起仲裁、起诉。
为了自救,敬雅真先在直播间讲幼教人转型,最近又开始卖白酒,向大家描绘了一幅靠卖白酒还清债务重新翻身的图景。围坐在周围的几位幼儿园老板,都是敬雅真直播间的粉丝。
“既然姐把大伙拉到一块儿,咱就先把心里的不快吐出来,然后试试呗!”张宁宁说完,端起白酒,和大家一一碰杯。这帮“从没想过有一天教育会干不下去”的幼教人,在这个午夜,选择抱团取暖。
“我很牛逼。”几杯白酒下肚,敬雅真抬高了音量,谈起自己的创业史。她的声音柔和沉稳,嘴角总是微微上扬,标准的“幼教风”。如果不是头顶几乎全白的头发,完全看不出她已经快50岁了。
2000年大学毕业后,敬雅线年开始创业,做化妆品生意。短短4年时间,在贵州开了9家直营店和46个加盟店,生意好的时候,年流水能达到两三百万。
但在信佛的母亲看来,“化妆品是高暴利行业,能挣到钱但挣不到福报,做教育才有福报”。敬雅真便去找做幼教的朋友打听市场前景——彼时贵阳有100多家幼儿园,每个区除了一两所公办幼儿园外,其余都是民办的。朋友还说,国家正在大力支持民办教育。
当时,贵阳的公立幼儿园每月收费200多元,民办幼儿园700多元。敬雅真决定延续她此前做生意的思路——“赚有钱人的钱”,走差异化高端路线。为此,她专程跑到北京,加盟了一家连锁幼儿园,将当时颇为先进的教育理念——主张因材施教、注重孩子全面发展——带回了贵阳。
她的第一所幼儿园在2004年开业,每月1500元,几乎是当地最贵,但条件最好的幼儿园——教室里装了监控和投影仪,有轮滑课,甚至小提琴课。敬雅线年起,他们开始办名为“婴幼儿文化节”的亲子活动,搞爬行比赛和游泳比赛,做早教讲座和育儿沙龙,从市中心的广场办到体育馆再到湿地公园,每次都能吸引上千人参与。
凭借这些活动,幼儿园的口碑迅速传播。办到第三年时,入学名额已经供不应求。于是,敬雅真顺势开了第二所幼儿园。他们在报纸上刊登的广告,从最初的招生宣传,变成了“剩余名额公告”。“不夸张地说,当时贵阳10个地产老板,起码有8个的孩子读的是我们幼儿园。教育局长的孙子读的也是我们园,都没送公办幼儿园。”说起这些,敬雅真掩饰不住的自豪。
陈莉萍(化名)就是在那段时间到敬雅真的幼儿园当老师的。选择这里是因为待遇比其他私立幼儿园好得多——其他私立园甚至不给员工交三金。她从2005年一直做到现在。在她的记忆里,2020年以前,入园名额都很抢手,“基本需要提前一年预定入学名额,临时来报名的,大多得排队。”
从自身经历出发,敬雅线年看作民办幼儿园发展的黄金时期。口碑一旦建立起来,招生基本靠家长间的口口相传就足够。同样做了十几年“幼教人”的罗青,是敬雅真旗下一家幼儿园的园长,她也记得那段“闪亮的日子”——最夸张的时候,家长们会在招生开始的前一天晚上,带着帐篷在办公室走廊通宵排队,有时甚至因为有人插队或试图走后门而发生口角和肢体冲突。幼儿园还曾因此被教育局约谈。
2015年年底全面放开二胎政策后一度出现的生育高峰,也让更多人看到机会,或继续扩大版图,或从其他行业投身幼教。
在湖南澧县办幼儿园的唐显,明显感觉到“孩子变多了”。2016年,身边生二胎的人多了起来,市面上的幼儿园挤不下了,自家幼儿园的教室也明显不够用了。于是,他把老师办公室和会议室改成教室来收孩子。银行的业务员主动找上门,追着唐显要给他办贷款。看着生意越来越红火,唐显贷了六七百万,在县里多开了两家幼儿园。
西安人王梦坤则是在那段时间“入局”的。2018年,女儿到了该上幼儿园的年纪,小区配套的幼儿园名额满了报不上,附近其他几家幼儿园也都满员了,最后他跑到3公里外的别墅区,才找到了一家有入学名额的幼儿园。
为女儿找到幼儿园的同时,王梦坤也发现了新的商机。他算了笔账,一家幼儿园有100多个孩子,每人每月学费1980元,而每月房租和教师工资成本约5万元,再加上1万元的伙食费,“算下来,一个月能有20多万元收入”。于是,他也办起了幼儿园。
那段时间,敬雅真的幼儿园正在以平均每两年新开一家的速度扩张,范围从贵阳拓展到了凯里和铜仁,她同时加盟了美术、英语和早教等培训学校,不断拓展着自己在教育行业的商业版图。在她看来,“幼儿教育属于刚需,很长久的。哪怕我年底会花光所有的钱,一开学就又有大笔学费进账。”
她逢人便提自己的百年教育梦。这个梦是2014年种下的。彼时她做幼儿教育到了第10个年头,注册了教育集团。年会上,她信誓旦旦说要做百年教育企业,下一个目标是在2020年开到20家机构。
正中央的舞台上,身着红色大衣的敬雅真举起手机,让员工们打开微信,面对面建群。300多号人同时输入数字“2020”,这就是公司的全员微信群了。敬雅线的梦想”。日子最好过的时候,集团员工有489人,每年产值达5000万。
“2020的梦想”微信群就这么一直存在着,眼看到了要兑现的那一年,梦想却毫无征兆地变成了“噩梦”。
敬雅线个月。没有孩子入园,意味着没有收入,但12个校区的房租、物业和接近500名员工的工资、社保都要照常支出。敬雅真把办公室拿去抵押,从银行贷了500多万支付这些固定成本。她仍然信心满满,“觉得我完全可以还,挣个五年就还得了。”
但即便勉强补上因暂停造成的资金缺口,在政策和生源问题的夹击下,幼儿园还是没能回到从前。
为解决“入园难”“入园贵”的问题,贵阳市从2018年起开始推进普惠性幼儿园建设,强调小区配套幼儿园不得办成营利性幼儿园。营利性幼儿园改普惠的政策在2020年开始全面实施,敬雅真集团旗下的幼儿园全部改成了普惠园。
在贵阳,普惠性民办幼儿园收费不能高于每月800元,而在此之前,敬雅线元收费,意味着每个园要至少有300个孩子才能维持收支平衡。
但新冠疫情反复,入园人数一直不稳定,敬雅真只能继续贷款。在之后的两年,她抵押了家人的办公室、自己名下的房产和车,东拼西凑,又继续借了近800万元。她同时亲手摧毁了自己“2020年的梦想”——从规模小的幼儿园开始关停,比如只有6个班的园,最多只能收200个孩子,一个月的收入仅16万,完全无法覆盖商业性房租和员工工资。
2020年时,敬雅真把那个微信群名改成了“2021的启航”,但到了2021年,她又关停了两家幼儿园。2022年,再次关了两家。
周围的公办幼儿园多了起来,不少孩子转去了公办园。毕竟那里更便宜,每月只要400元。罗青的解释是,即使自家费用降到了每月800元,家长们还是要货比三家,毕竟“大家手头都紧了”,也总会担心“幼儿园上着上着就垮了,或者老师们工资降了,服务质量下滑”。而公办幼儿园,似乎是更稳妥的选择。
出生率的下降也肉眼可见。2023年,唐显决定做早教来开源,但根本招不到多少孩子。走在街上,他发现“几个月都碰不到一个大肚子”,而原本连走廊里都要摆满床铺的医院产科,如今经常出现的场景是,一个病房里只有一名产妇,或者干脆空着。
2018年新入局的王梦坤甚至连黄金时代的尾巴都没抓着,便一头栽进了深坑。
他投入200多万元创办的幼儿园,三年后却让他背上了100多万元的债务。园里的孩子数量呈现出明显的“倒三角”分布——年龄越小的班级,孩子越少。他发现,甚至连周边每月收费仅500多元的公立幼儿园都招不到学生了。于是他开始在各个业主群里频繁发布招生广告,试图挽回局面。
欠下的债务使得此时的敬雅真官司缠身,“以前大家还理解,现在疫情过了,幼儿园开业了,该还钱了。”于是,员工讨薪、家长退费以及各种债务催收,都找上门来。敬雅线万,银行账户被冻结,成了限高人员,旗下教育机构全部关停,幼儿园也关到只剩4家。
质疑声也出现了。有网友好奇,原本每年挣几千万的人,为何会还不起债务?敬雅真就开始算账,幼儿园是重资产、劳动密集型产业,前期投入不菲,办一所幼儿园最低要投资500万。后期口碑越来越好后,她能拿到的都是“大地产商的大楼盘”,投资往往在800万至1000万元之间。且新园正常营业情况下,也要到第三年才开始有盈利。
她也反思自己风险意识太薄弱,没有留风险储备金,每年拿出盈利的20%给员工发年终奖,剩下的都用来投新项目,开新园。也有人说她蠢,“公司破产就破产,反正是股东的钱,何苦自己去背贷款?”敬雅真解释,自己当时是想要保住企业和品牌,“毕竟还想办百年教育企业”。
偶尔她也委屈,“民办教育法说我们可以自主招生、自主经营、自负盈亏。当时政府鼓励民办教育的时候号召我投入全部身家去干,现在收费却要一刀切,我们只能自生自灭。”
敬雅真想要一个体面的退场,那意味着,她要先还清债务。目之所及最快的来钱方式是直播带货。
办公室是她和弟弟公司共用的。她在这个几平米的房间里搭起简易衣架和单人床,每晚9点到11点直播。春节前,她在卫生间门口摔了一跤,胸椎压缩性骨折,戴了3个月护具。
一按开播键,敬雅真就坐得笔直,用幼教人特有的柔声细语和粉丝们互动——她跟进入直播间的人挨个问好,回答评论区的每条留言,讲到作为“负债人”的日常时,她拿出一个装了十几张百元钞票的红包,亮在镜头前,说她的银行卡又因为官司被冻结了,只能靠老公给的现金生活。
每播几分钟,她都要请求点赞和关注,还不忘伸手比心,以活跃直播间的氛围。从前的敬雅真可不是这样的,她放不下教育工作者的身段和面子,总觉得自己大小是个公司董事长。她可以面对台下的几百人讲家庭教育和幼儿园的经营之道,但绝不肯在短视频中抛头露面。
2022年,她和女儿被封在隔离酒店待了21天。那段时间,她成天刷短视频,看到连俞敏洪都出来直播卖水果,“同样都是教育从业者,俞敏洪都财务自由了,还能为了企业使命放下身段,我有什么不可以的?”解除隔离后,敬雅真决心“冲破思想枷锁”,并注册了自己个人的短视频账号。
她先后花了1万多块钱,买了三个人的课程,学做短视频和直播,比如如何面对镜头,如何吸粉,如何选定受众和内容方向。当时的老师跟她做了两次连线后,建议她做to B 的内容,即面向同样做园长的受众,输出自己做幼儿园的管理和营销经验,进而变现。
敬雅真接受了这个建议。做了一段时间直播后,她果然吸引来了全国各地的幼儿园园长,大家面临着同样的窘境。那段时间,政府鼓励做0-3岁孩子的托育来增加幼儿园收入,敬雅真就开始在直播间讲怎么做托育、如何申请托育补贴。每份课577元,她卖了100多份。
后来,她发现很多园长不懂如何招生,也不会做短视频,于是将自己掌握的方法和规则整理成课程,售价2000多元,卖出了几十份。然而没过多久,一位园长申请退课——这是她唯一一次收到退课申请。对方在申请中解释说,想退钱交房租,并附上了两张微信截图:一张是房东催收房租的信息,另一张是她向表姐借钱被拒绝的对话。敬雅真通过后台联系了这位哈尔滨的园长,提出将课程免费送给她,并决定将课程下线。
“收这个钱让我觉得于心不忍。”她发现,很多人即便买了课,也还是不敢面对镜头。至于托育补贴,由于各地政策不同,有些人按照课程的讲解准备好材料后,却连相关部门都进不去,资料更是无从提交。敬雅真不想做“割韭菜的事”。
2023年,她开始效仿俞敏洪,直接带货——白天在幼儿园当园长,晚上回到公司直播到夜里11点半,售卖贵州的辣椒、豆腐、腊肠等特色农产品。然而凯发国际官网做了两三个月后,合作的辣椒面厂突然通知她无法继续一件代发。这时,敬雅真才意识到,自己的命运始终被他人牵制。且农产品单价低,一包辣椒面只卖9块9,在流量不足的情况下,根本赚不到多少钱,更别提还债了。于是,她萌生了做自己的品牌的想法,希望自己制定规则,掌握主动权。
在茅台镇开酒厂的亲戚几年前找过敬雅真,希望她帮着做营销和渠道,她都拒绝了,她自称“此生只做教育”。如今她主动找到亲戚,提出入股酒厂,做自己品牌的酒,包揽营销策划和商业模式。
带着几个教育集团的员工,敬雅真从幼儿园搬到现在的办公室正式开始转型。离开幼儿园时,她拍了条短视频宣布暂别做了20年的幼教行业,开启二次创业。她开始每天直播,给自己的人设是“负债人”“幼教人”和“创业者”,宣告自己要开始卖白酒。
她不直接将酒卖给消费者,而是在直播间招募“云股东”——每人掏一笔钱就能成为一级粉丝合伙人,酒厂会以低于销售价许多的价格寄一批酒给股东,由对方通过自己的渠道去销售。招满100位后,启动下一级招募。这是一种类似微商分销的模式。目前吸引到的30多位合伙人,都是幼教从业者。
在敬雅真的设想里,随着雪球越滚越大,就会有更多人帮自己卖酒,而这些负债人也可以跟着自己轻资产创业,“一起上岸”。唐显和王梦坤就是她招募到的第一批“云股东”的代表,他们从她讲幼教人创业卖货一路追到卖酒,有人是出于对同为负债人的敬雅真的支持,有人则是抱着“存酒也不亏”的心态,加入了她的计划。
宣布关闭幼儿园二次创业的视频,引来了两三家媒体采访,2月播出的一条片子还上了微博热搜。网友质疑她欠债还穿UGG,有人指出她办公室用的是苹果电脑,还有人质疑她是因为把资金挪去投资其他产业,而导致欠债。
敬雅真一一解释——UGG是花几十块网购的,苹果电脑是公司发展好的时候买的,当时每年年会都会给优秀员工发苹果电脑和手机。比起这些评论和争议,她更关注流量。只有被更多人看见,才能破圈。
2月底,为了见第三批“云股东”,敬雅真特地去做了头发。她还不到50岁,但头顶的头发在过去四年里几乎全白了。原本每隔两周,她都要用泡沫染发剂染黑,这一次她决定不染了,反而做了银白色的挑染。白发成了她新形象的一部分。
见面会有些冷清。几个广西的园长撞上了开学来不了,石家庄的园长被教育局约去谈幼儿园收购合同,王梦坤周末忙着干书法班的老本行。最终只来了唐显夫妇和张宁宁夫妇。
2014年大学毕业后,她从母亲手里接下幼儿园,这是当地县城最大的民办幼儿园,最多的时候有280名孩子就读。可这些年,孩子越来越少。母亲去世后,她还有扩建幼儿园的140万债务没还。眼瞅着2024年秋季招到的孩子又变少了,张宁宁索性把车停在一家周易八卦算命馆门口,跨了进去,“比起心理诊所,东北人迷茫的时候更愿意诉诸玄学”。
“幼儿园干多了压你运气,最好干点儿别的。”大师指点,“比如跟水有关的行业。”
难不成包个水塘养鱼和王八吗?张宁宁和丈夫寻思着,当地一共就两家卖水产的,都快赔死了;开奶茶店的话,少说也得先投三四十万。“要不卖酒呢?”丈夫随口提了句。
过了没两天,张宁宁发现自己关注了两年多的敬雅真宣布转型卖酒。“这不巧了么?”她赶紧给敬雅真发了私信。通完电线块钱买了两瓶酒,过完年,拽着丈夫一起赶往贵州。
“我这几年说得最多的就是‘不想干了’。真不想干了,当初我妈说干幼儿园一辈子不失业,但我现在寻思,任何一个行业都比干这强。比如我家边儿上的快递驿站就比我们强多了,孩子肉眼可见地在变少,但快递每天都嘎嘎多。我们搁坑里爬不出来,咋整啊?我就寻思先拿卖酒整个副业试试呗。”
“你直播非常有天赋,也放得开。”敬雅真打算为张宁宁打造个人人设。第一期云股东会时,她就给每个人量身打造了人设。其中,唐显的人设是“忧郁中年男人”。回湖南后,他每天让妻子帮忙拍短视频,面对镜头说着,“男人可以失败甚至一无所有,但是不要一蹶不振,更不要失去从头再来的勇气”这样的台词,叹口气,再喝口酒。就这样,他通过卖酒赚了几万元。
敬雅真总爱把to B、to C之类的互联网“黑话”挂在嘴边,她说要给“云股东”们“赋能”——这也是她近两年刚学会的词汇。她还号称三月份要把办公室打造成生活方式空间,说着,她拿起手机滑动微信列表,“我可以给你们看,我联系了贵州最牛逼的茶专家。将来我不仅卖酒,还卖茶叶、玉石、珠宝,我要聚齐一批有资源的人,让大家都做成当地资源的集合体。”
唐显说,这学期结束后,他就得停掉3家幼儿园中的两家——大班眼看要毕业了,小班连一个班都招不满,再开下去也是继续亏。至于卖酒,按照目前的形势,他一年赚几十万问题应该不大。而欠着的500万元,以及自己花大几百万盖的幼儿园在关停之后能转去做什么,才是他最发愁的。
虽然喊了无数遍“不想干了”,张宁宁其实还想再坚持一下。园里的老师、阿姨都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,她想撑到她们退休,“如果能坚持10年,我这点儿欠债也能抖搂完,她们的社保也该交得差不多了。再说,不干幼儿园的话,我上哪儿给自己交社保去?”
敬雅真也畅想过退休。她原本的计划是,到了50岁就办退休,将公司交给年轻人管,自己跟朋友一起周游世界,学习不同国家的幼教理念。敬雅线岁只差一个多月了,而她现在唯一的想法是,“不把债务带进坟墓”。